如克特所說，聖誕來了。

這是個奇跡般的天氣。你能想象一個一年都沒有一天氣溫低於25度的世界，突然降溫並下雪的樣子嗎？起碼我不能。

但是今天的天空有些陰霾，氣溫異常的低，在淩晨，下了小雪。

事先我毫無準備，半夜被凍醒。當我起床開燈後，猛地看到麗坐在床沿，出神地盯著窗外。外面已經是一個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世界，空中有白色的晶瑩在飄舞，地上有薄薄的軟銀在閃爍。夜色中，一切都是那麽聖潔，一切又都那麽神秘，路燈，用它恰倒好處的昏黃詮釋了這個能稱為“冬”的景色。

“麗。”我從背後將麗抱住。

“外面的是什麽？”麗的身體很涼，她冷了。

“那就是雪。”我笑著對她說，“很漂亮吧？”

“恩。看上去能讓人感到很平靜。”麗說。

“冷嗎？我們似乎有準備過被褥吧？”我握起麗的手。

“有的，就在櫃子裏。我們拿出來吧。”麗看著我，我點點頭。拉起她，我們將被褥從立櫃裏拿了出來，天藍色的被套在柔和的燈光下流轉著與周圍淡色的壁紙以及踏踏米一般的恬淡色調。

“楓，我不想睡覺了，我們看雪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能看到雪了。”我站起身，“我去拿我的外套來。一會我們上樓頂看。”

“恩。”麗乖乖地抱著被子，臉色微紅地點頭。

我將拿來的外套讓麗穿上，這寬大的黑色外套穿在麗身上竟有些別樣的“合身”。高聳的領子上那些黑色的絨毛圍著麗的臉，只從中間露出她的小嘴巴，長長的袖只將她纖細的手指露在外面，肥大的身子，整個看上去可愛極了。

“麗，你這樣很可愛哦。”我笑著對她說。

“啊......會嗎？”她低下紅透了的臉，擡起眼來看著我，這樣子就更可愛了。

“真的哦，我們上樓頂吧，那裏看雪比較方便。”

“好啊。”

我拉起麗的手，上了天臺。

天空黑得分不清邊界，空中由於積了雲，完全看不到星星，這深邃的顏色似乎有魔力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著迷。

而空中飄忽不定若隱若現的白色小點，則代替了星星，在黑夜中散發著微弱的光亮。從地面射上天空的光線，不管強弱，打在它們身上之後都呈現出前所未有的亮麗光彩——雪花的色彩。它們在空中劃出華麗的舞步，幽雅靈巧，大方地接受著地面的燈光。

麗靠在我身上，擡頭看天，看得出神，那種欣喜與甜蜜的微笑一直彎在她的嘴角，眼裏閃爍著雪花一般的晶瑩。

第三東京市裏泛著各色霓虹。城市不眠，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成了人類的一種習慣，而今，這個不眠的第三東京市，陪伴著我和麗一起，迎接這些十幾年前就消失的小精靈的降臨。

我們所在的樓頂勉勉強強地積上了些雪，淡淡的白色鋪成一片。但一個腳印印上去，就又看到了水泥板。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積上了雪——燈光的照耀明確地告訴我這些，雪，即便在黑夜裏，反射來的燈光依舊是那麽明亮耀眼。

似乎是由於看得太入神，我沒怎麽感受到寒冷。只有麗與我呼出的白霧在空中飄舞散盡的時候，我才註意到身邊的氣溫。

周圍時不時傳來人聲，畢竟下雪這種事情對於從第二次沖擊過來的人而言實在是一件意想不到的異事。所有人都會被突降的氣溫冷醒，而他們也一定會註意到降溫之後的世界。

我和麗走到欄桿旁。樓下的行人在擡頭望空，幾條彎曲的腳印從他們腳下一直連綿到住宅區的樓房下。他們欣喜地看著天空，伸出雙手，似乎要承接空中的雪花。

他們的歡笑聲傳到樓頂，變成細小的風聲，伴隨著雪花，掠過地上薄雪中的我們的腳印，引領著我們的視線，飄進了第三東京市，飄出我們的視野……

在不知不覺中，天空亮了起來，原先濃稠的黑暗漸漸消去，天空從灰白轉為天藍——雲也散了。

麗在我懷裏，安靜地看著地平線。冬日的日出要比夏日更柔和些，陽光帶著暖氣慢慢從地平線上蔓延出來，一點一點覆蓋整個第三東京市，將整個天空與大地染成了白日的顏色。地上的白雪已經比晚上厚了許多，在陽光下歡快地閃耀著刺眼的亮光，這銀白的世界在陽光裏仿佛是由無數的鏡子連接而成的。

我看著麗可愛的臉，由衷地感到幸福，不自覺，就揚起了嘴角。麗轉過頭，看到我的笑容，也用一個有如陽光般燦爛溫暖的笑容，回應了我。

“今天我們到處走走好不？順便幫你買冬天的衣服吧，我想一定會有的。”我對麗說。

麗拉了拉我的手，表示她會跟著我。

“先回去休息一會吧？我想在這裏看了一個晚上的雪，也該累了吧？”我笑笑。

麗乖乖地點頭。

“走吧，一會我們睡起來吃了午飯就出去。”

“恩。”

……

中午的時候，外面的積雪將陽光毫不留情地反射上來，這種情況下實在不適合出門啊。

我和麗呆呆躺在床上，安靜地看著對方。

雖然麗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但是那份無與倫比的安靜還是如何也去不掉的。盡管在我面前她的冰冷像是遇到陽光的尖冰，一點一點地融化，但是猶如冬日清晨的霜一般自然的冰冷還是沒有消失。大多時候，她依舊會保持著我第一次遇見她時所持有的那種讓人感到孤寂的冷漠。

盡管此刻她沒有表情，但是眼睛裏的畫面清晰地倒影出一個白發的無瞳少年，少年的雙眼在她的紅色雙眸裏閃出攙有淡淡紅色的琥珀光亮。

窗外的天空因為雲層的散去而格外的蔚藍，雪點早已消散。

在幫麗做了午飯之後，我們外出。

這是個難得的聖誕節。

之前她似乎對這個節日沒有什麽概念，盡管她知道這個節日的來歷，但是她畢竟沒有體驗過，並且沒有能和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起體驗過。

外邊的世界居然在一個早上變成了我所不認識的世界，不單單是那些掛在路牌上面、堆在垃圾桶頂以及路邊椅子上的雪，還有街上的人，確切的說是人群。似乎人們都忘記了使徒忘記了第二次沖擊以及可能到來的第三次沖擊忘記了所有煩惱，他們在肆意地享受著天上撒下的燦爛陽光，久違的幸福笑容終於在這個午後的冬日裏綻放。

在我們住的公寓右邊有一個不大的休閑公園，當我們經過的時候，很意外地發現了一群人。一群參加婚禮的人。

新人正在互戴戒指，他們的笑容是一種微妙得不能再微妙的幸福，我說不清楚，即便存在了那麽久，我還是無法說清楚這種感覺。而身邊的麗看著新娘微紅的臉，竟然也不自覺地臉紅心跳起來，我的手臂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

“停下來看看吧？”

麗看看我，有些高興地點點頭。

新人將戒指戴到對方手指上，然後久久地凝視，四周的人自發地鼓起掌來，很長久的，很熱烈的。新人接著忘情地吻了起來。這時候麗的心跳更厲害了，當我轉頭看她的時候，她的臉居然紅得誇張。

我猜到她在想什麽了。

我笑笑，往她臉上親了一下。

她睜大眼睛，將臉挪開，但是手抓得更緊了。

擁吻結束之後，新娘丟花束。那五顏六色的花束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拋物線之後，毫無意外地落到了麗的手上（我為什麽要說毫無意外？）。

麗在眾人那祝福性質的起哄聲裏紅透了臉，但是還是很安靜地看著大家。最後我當仁不讓地將她摟進懷裏，壞壞地對她笑了。而人們的起哄聲更響了，麗將她的頭埋進了我的懷裏……

下午麗一言不發，跟著我在城市裏亂逛，隨我胡亂挑選衣服，最後我們在斜落的夕陽裏慢慢游蕩回了住所。

夜晚在零星的喧囂中度過。

這或許是我在人類位面最幸福的一個夜晚，以人類的身份擁有了麗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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